一八四

【角徵】小狗受伤(上元夜惊变)

       接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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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“嘶……”

      尖利的竹条割破指尖,宫远徵眉头一皱,把渗出血珠的手指含入嘴里。歪头打量着自己面前四不像的灯笼,他自诩动手能力超群,但这竟然比配药制药还要困难得多。

      “怎么这个龙灯做的这么像条虫啊。”

      上元节至,开灯祈福,旧尘山谷内一片节日氛围,处处张灯结彩,百姓在街头游园玩乐,热闹非凡。宫门内大丧未过,虽然不似外面那般繁华,但也在各宫门外点缀了几点红灯笼,以增添节日色彩。

      多日未见宫尚角,宫远徵想着哥哥应该已经消气了,他向来不会与自己置气太久。

      幼时,他把宫子羽药昏迷了七日,羽宫大乱,老执刃和长老院本要罚他跪上三天,但哥哥挡在他前面为他求情,宫远徵未曾领罚,哥哥却被长老院狠狠斥责了管教不严之过,那之后宫尚角两天没有理他。

      但当在他步履蹒跚跟在宫尚角后面,试探着抓向那宽阔袖口时,看似冷面的男人还是转过头来握住他的小手。宫尚角的手不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疏离,他的手宽大而有温度,是幼年宫远徵唯一眷念的温暖。

      自那之后,宫远徵开始明白,他的哥哥不像外人所言那么冷酷无情,只要他多前进一步,多靠近一点,不要被宫尚角外围扩散的寒冷所击退,就能触及那人温热柔软的内心。

      而宫尚角也从未拒绝过少年的每一次亲近。

      宫远徵换上一件兔毛绒压实织成的厚实深衣,青绿交接的颜色透着几分少年活力,这是他哥哥上次回宫给他带来的新衣。

      嗯,过节还是要穿新衣服的。

      提着手上的灯笼,少年步履轻快地来到角宫,往年上元节都是他们兄弟二人一起度过的,宫远徵从未觉得冷清。对他而言,只要有哥哥在,就是团圆。

      路过侍女仿佛看出了少年的好心情,装着胆子向他搭话。

      “徵公子上元节安康,这龙灯真漂亮,是送给角公子的吗?”

      少年看了一眼手上的灯笼,有点害羞的矜娇感,破天荒地回应了侍女。

      “我哥才不喜欢这种无用之物,不过今天过节,我想着热闹一点也没什么不好。”

      几位侍女见回应了自己的话,都激动地红了脸,虽然宫远徵疯起来亲爹都不认,恶名在外,但毕竟长了张美色误人的脸,身形高挑,唇红肤白,在他正常的时候能亲近一下也算走了好运,忙接着他的话。

      “角公子属龙,想来他一定很喜欢,徵公子真有心。”

      宫远徵嘴角含笑地走了,还留着几个少女在原地春心荡漾,低声说着,要是小毒物能每天都这么正常就好了,那得多少侍女原意去徵宫伺候。

      临到宫门,角宫侍卫竟把宫远徵拦了下来,少年皱眉看向挡在自己身前的人。

      “角公子有令,让徵公子这几天不要来角宫,安心呆在徵宫不要外出。”

      “为什么?哥哥……还在生我的气?”

      宫门内没什么能拦住宫远徵的侍卫,但这是他哥哥的角宫,宫远徵不敢造次,只能发问。

      “具体属下也不知,还请徵公子莫要为难我们。”

      “那哥哥现在在哪儿?”

      侍卫对宫远徵还是非常客气,稍微思索了一下,实话实说道:“角公子命人在庭院内摆了餐食,想必是要跟上官姑娘一同用晚膳。”

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————

      宫远徵手中的灯笼到底没送出去,龙灯内火烛燃尽,徵宫房间里唯一的光亮也随之熄灭,四周骤暗,少年清冷的面容隐藏在黑暗当中,看不清表情。

      只是挺直的背脊在这深冷漆黑的房间内显得渺小而寂寥,哥哥同别人过上元节了,他其实并不在意过节这些俗世习俗,也一个人呆在徵宫习惯了,但他就是觉得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,或者说是被抢走了什么东西,心里空了一大块,从缺口处贯入的冷风刺骨,疼得他想哭……

      上官浅……

      他低声喃语着这个名字,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,蹭的站起来。前几天徵宫下人来报,上官浅和云为衫在不同时间都来徵宫取药,他当时还觉得奇怪,怎么两个新娘都通药理。

      如今想来,必不会是单纯来做药膳而已。

      宫远徵把二人拿药的药材单子放在台案上细细观察,两人药方一合。

      “石豆兰,地柏枝,勾石斛,独叶岩珠……再加上,棕心的山栀,发芽的炙甘草,内有冬虫的琥珀,如果再有朱砂和硝石……”

      埋头振振有词的少年陡然抬起头,瞳孔微缩,一脸惊颤。

      “是剧毒!……哥!”

      下一秒,桌子被推翻,散落一地纸张。阵风而过,惊慌的少年早已夺门而出,不见踪影。

      这边角宫亭院处,金复来找宫尚角禀报方才宫远徵来角宫一事。宫尚角闻言微微颔首,再次叮嘱道。

      “今夜不要让他离开徵宫,更不要来角宫。”

      “是。”金复低头应和,目光扫向宫尚角肩背处,墨色衣襟下掩盖了被绷带包裹的剑伤。忍不住提醒,“公子你的伤……”

      见一抹白色衣摆的倩影映入眼帘,男人抬手止住了金复接下来的话。

      “我无妨,你下去吧。”

      金复担忧地望了宫尚角一眼,抱拳退下了。

      两天前,宫尚角在自己的角宫遇刺,行刺者是两名扮作添香侍女的无锋刺客。宫尚角警觉颇深,及时识破,只收了轻伤,那女刺客见刺杀未果早已服毒自尽,但这却让整个角宫大为震惊。

      宫尚角遇到的行刺大大小小有百余场,但却是第一次在警戒森严的宫门内遇刺,这说明刺客早已潜伏进来,且对他的日常起居如此熟悉,说明角宫内一定有与外界互通有无的人存在。

      宫尚角与长老院谋划,压下此次刺杀一事,暗中做局,看能不能诱出角宫内隐藏的其余刺客。因此,连宫远徵都不知道宫尚角受伤一事,男人也并不想告诉他,让他徒添担忧,所以这几天都未去徵宫找他,也不让宫远徵来找自己,就为了今晚这场大戏。

      上元节这天,宫尚角特意撤去角宫守卫,做出无防备的假象,而这次做局的关键……

      宫尚角抬眼看向面前之人——身着茉莉花样水袖白裙的上官浅更显娇怜,笑意款款向宫尚角行礼。

      “角公子安好。”

      宫尚角罕见地也对她扬起一丝笑意,只是眼中依然带有探究之感,“上官姑娘请坐。”

      “角公子甚少邀请我一同用膳,倒让我有点受宠若惊。”

      “哦?怎么说?”宫尚角勾唇看着面前女子微红害羞的脸,看不出一丝破绽。

      “今天是上元节,本是家人团聚,共享天伦的时候,角公子与远徵弟弟兄弟情深,我还以为角公子会更愿意与他一同过节,而非我。”

      “往年是这样的,”宫尚角倒满了一杯酒,放在上官浅面前。“只不过今年情况特殊,不便让他过来。”

      “是因为今年我入角宫了吗?角公子如果说是的话,那远徵弟弟肯定要怪我了。”

      “?”男人挑眉,示意她说下去。

      “怪我抢了角公子身边的位置。”上官浅饮尽面前一杯酒,轻启双唇说道。

      宫尚角对此不置可否,开口道:“上官姑娘来了之后,确实带来了很多变化,倒让我这角宫‘热闹’了许多。”

      “我不过喜欢侍弄些花花草草,如果角公子不喜,那我就不弄了。”

      姿容清雅的年轻女子一脸乖巧又谨慎的讨好模样,饮了酒的小脸红彤彤的,目光含情且温柔,让其他男人见了恐怕要保护欲暴涨。宫尚角却像没见到一般,低头喝茶。

      “花花草草倒无妨,只是莫让些本不属于宫门内的东西进来,也莫带本该属于宫门内的东西出去才好。”

      “公子这是何意呀?”

      “上官姑娘冰雪聪明,只是好奇心太过了。如今江湖不平,宫门内也异事频发,要想好好呆在我角宫,还要慎言慎行保守自身,才是安全之道。”

 

      上官浅直视着男人的眼睛,两人间气氛微妙,一个强势,一个狡猾,互相都在对方眼神里看到了类似野兽的危险性。半晌后,女子率先露出一丝甜美微笑,缓和了方才类似对立的视线争斗。

      “谢角宫子提醒,我以后会小心的,必然不会让角公子担心。”说着边打开自己身后食盒,盛了一碗粥出来。

      “最近天寒地冻,我煮了一些药膳滋补身体,暖身养气是最好不过的,角公子要不要尝尝?”

      男人没有立马接过少女手中的碗,反而是视线落在其上,意味深长地开口:“你的手很稳。”

      上官浅并不慌乱,嗓音清甜,淡定开口:“我从小就跟随父亲行医问诊,父亲告诫我拿秤称药,手一定要稳。草木药材差之分毫,可能就是他人的生死性命。”

      “角公子,要尝尝吗?”

      “上官姑娘有心了,那便多谢姑娘的好意。”

      男人端起手中的碗,目光停留在女子的脸上,不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,形状优雅的薄唇靠近碗边。

      周遭突然传来几声躁动,男人眼神一凝,下一刻一抹暗影急速飞来,瞬间银光闪过——是暗器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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